海峡音乐节
我今天要讲的故事是好几年前的厦门海峡音乐节,如你所知,记忆这东西实在不可靠,总是会出现互相矛盾的情况,让人烦心不已。
关于这方面相关的例子都很鲜活,比如我记得我过去所在的社会是一个很和谐的社会,人们都有工作都有饭吃生活都很美好,可是记忆深处却老出现一幅很行为艺术的壁画,由于当时文化水平有限,我只知道中间是个“折”字,但是在这“折”字上面又加了个点,而且外面还有一个大圆圈,除了觉得这个字很丑,其他的超出我当时的理解范围了,至少就我目前所知,简体字是没有圆圈这个笔画的,所以这就是个未知之谜。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支支唔唔的,或者大笑一下,或者义愤填膺,却一句话也不说,莫名其妙的,这让我更加糊涂了。
于是我就想亲自逮个写这种字的人问问,偷偷去地摊上买了套隐行衣,这花了我将近一百块钱。至于这一百块钱是个什么概念,这么说吧,我攒的这些钱本来是想用来买几本土力学书的,当时全国各地都大兴土木,所以市场上也是土木纸贵,尤其是外文的。一百块钱至少可以买三本外文的书。考虑这个字是写在墙壁上的,而且大行其道,煞是流行,不管是承重墙还是非承重墙剪力墙还是隔墙,因此我很怀疑这是不是新兴的建筑设计标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学会这个就是在紧跟时代潮流,而且很可能在建筑上加个这个标注就会赚更多的钱。只要能挣钱再丑的字我也不管。再不济这也很可能是新兴的建筑丑文化,虽然不会给我带来更多的钱,但了解这个文化也是挺开心的。如你所知,我们从小到大得学那么多没用的东西,有些让我们很烦恼,有些却会让我们很开心,尤其是一些很丑陋的没用的东西。想到这点,花这一百块钱我一点也不心疼。
后来我就穿着这隐行衣在我所在的城市游荡了一个多月,但除了发现墙上有层层叠叠地像鱼鳞一样的小广告,却再也没看到那个字。我甚至想到他们是不是用这些鱼鳞组合成那个字,所以我也经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墙看,一看就是一整天,一度自以为我都可以像小说所写那样可以穿墙了。不管怎样,这样不但毫无所获,而且把眼睛都给看肿了,跟个拳头似的,每天晚上都得滴一整瓶的眼药水,这加起来又花了我将近一百块钱。后来我被老板逼着要在两天之内编出一个土体本构来,于是我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所以我现在还是不知道那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提这些是想说,记忆是不可靠的,本来记的是一个和谐的社会,但却同时深刻地记着像上述那么丑的一字来破坏这和谐。真让人搞不清楚。要讲的海峡音乐节就会出现很多矛盾的事,但为了叙述的流畅性,我就选择不矛盾的地方说了。
音乐节是安排在6月14日到16日,正值中国的端午节。据说端午节是中国的传统节日,是为了纪念几千年前某个跳河的怪人以及民族的龙图腾而设,大家在这一天都要吃粽子或赛龙舟。
为了纪念某些东西大家出来折腾一番的事我经常碰到,比如我们岩土界就有在每次国际会议开始的前几天用头撞点东西的习俗,因为据说现代岩土的创始人太沙基老先生当时就是不断撞头后创立了土力学的。可供撞头的东西很多,坐在电脑前就把电脑撞两下,走路时就摇头晃脑撞下空气,回家躺老婆身边时就不断撞老婆胸部,不过最后这件事要相当小心,因为前两天刚有报道说有一个年轻小伙差点在拥有不列颠第二大胸器的女朋友怀里窒息而死。总之,大家都会分秒必争地在会议前多撞下头,以期在正式会议时得以与大师一块交流撞头心得。在正式会议开始前,大家还要集体撞所在的桌子一分钟,虽然跟默哀一样的规模,但是声势要浩大得多,嘭嘭嘭的,跟我们新生军训时走正步有一模一样。但因为我实在不理解撞头跟土力学理论之间的关系,所以我觉得他们的撞头跟鸭子走路一样很搞笑,这也说明我为什么成为不了一个出色的岩土专家。
撞头还有一个明显的副产品。一般来说,撞头刚开始时头上都会鼓起几个包,但当撞熟练以后,这个包反而会陷进去,撞得技巧越熟练时间越久,前额就越凹陷,所以看到头上有包的,一般就是刚进入岩土界的新手,你大可放心地在其面前倚老卖老;如果前额凹陷得很厉害的,那很可能就是大师了。我见过最厉害的是把正方形的头撞成往后倾斜超过75度的菱形,因此他往正前方看时就是往斜上看,我每次跟他说话都得弓起腰才能他对视,麻烦得很。在岩土美学里面,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头颅。当然,在岩土外界的你们就不能理解了,这也是正常的,就像我们不理解你们一样。
我小时候得过一种莫名其妙的病,只要在我身上稍微施加点力,我那部分的肌肉和骨头就会膨胀起来,换句话说,虽然地面给我施加的是压力,但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病,我体内却产生了拉力,不断拉着我的骨骼,所以我的个子一直在长。不过我自己发明了一种可以摆脱重力的移动方式,这个涉及发明私密,在这边就不透露了。讲这个是想解释下为什么我这么一个“入色”的岩土工程师会有机会与世上最厉害的岩土专家聊天,事实上他对我的这个发明崇拜不已。事实上事实上,我也因为这个发明对我自己崇拜不已。很自然地,你也可以推想某天我被一些人给忽悠了也去撞头了,这事麻烦之处在于,我这头不撞还好,可以冒充一下中级岩土工程师,但一撞就立马肿起来,而我如前所述却不能再撞让其凹进去。这可害苦我了,要知道虽然我刚进岩土界没多久,前面还有好几年的博士让我去读,但将来发paper找工作评职称他们都是看前额凹陷的程度来录取的,没有这些我就吃不饱饭住不起房养不起老婆孩子,很可能不由自主地就成为社会的不和谐分子,一想起这个我就愁眉苦脸的。要理解我的发明还没有克服心理压力这个功能,所以我的内脏其实一直在膨胀。除非让我退出岩土界,否则哪天我非爆炸不可,这可真让人伤心。
说这些都是为了补充端午节本来是用来正经折腾的但有些摇滚青节却拿其用来开音乐节这件事。据说寒碜国把端午节拿去申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这说明传统节日最好还是要点加密解密的东西,简单的就行,比方说,加点专业术语,而且是翻译不了的,就像中英古诗是不能互译的。音乐节这件事说明了某些人已经放弃了对此节日的保护,这可枉费了政府的一番好心。不过也有可能他们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在对端午进行加密,这得问他们才知道。还有就是,政府官员们在这天是如何保护的,也得问他们才知道。我是个岩土工程师,我没空管这些,我管了我也不清楚。而且,若是有别的业界想要来抢岩土界的这个撞头习俗,我还真欢迎他来抢,因为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我那难看的凸头了,我的内脏也不会膨胀了,我也可以继续呆在岩土界而不用担心爆炸了。我天天都在做着这个美梦。但这件事我不能明着说,因为我得维护岩土工程师这个身份。有了身份就是麻烦。